#05 《预测:经济,周期与市场泡沫》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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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洪灏
 
语言平实,分析到位。更多的是以专业性分析,数据来进行解说。作者本人的经历也非常优秀,行文不drama,难得的简体中文讲经济的好书。
 
  • 摘录:
    • 然而,预期不可能是理性的。想象一下,人性是贪婪的,踏空往往比买错痛苦。而更痛苦的是,自己踏空,身边的人却踩准了节奏。在一个现代的,有组织的交易所里,人们都假设市场的流动性是充足的,在自己想要离场的时候可以随时充分的兑现自己手上的持仓。但是,如果市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假设自己有充分的流动性,市场作为一个整体就没有了流动性。或者说,市场的流动性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有充足的流动性而同时夺门而出的时候,市场必然会缺失流动性。这个市场流动性的悖论,与银行挤兑是一个道理。银行是无法同时满足每一个储户取现的需求的。
       
      同时,未来是不可测的,并不像商学院里所教的那种未来是简单重复一组概率加权历史数据的期望值。当市场参与者以为市场流动性非常充足,同时未来是不可知的时候,市场参与者投资的主要目的就变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去发现投资标的的真正价值,因为那样太费时间了,并且未来也不可知。在流动性充足,未来不可知的假设前提下,市场参与者的贪婪将使他们醉心于猜出下一个接盘侠心中对于股票愿意给出的价格,并在合适的时机把手上的股票抛售给接盘侠。市场参与者要预测的是股票未来的价格,是别的参与者心目中对于股票的股价,而不是在不可知的未来这个股票真正的价值。毕竟,“从长期来看,我们都死了。”
       
      对于股市能否预测这个问题,市场一直争论不休,不能盖棺定论。尤其对于宏观策略师而言,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如果真如那些支持市场有效性的学者所说的,市场的现价反映了市场里所有的信息,甚至包括企业的内幕信息,那么市场预测这门艺术,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毕竟,没有任何人可以大言不惭的认为自己比市场聪明,否定市场共识对市场现存的所有信息给出的价格。
       
      其实,大家都知道股票价格不可能永远持续上涨,但每个人还是会相信自己足够聪明,能在股票价格下跌前比别人先退出市场。到了这个时刻,投机泡沫最终只能以股票价格急剧下跌的方式来结束。除非政策制定者愿意在市场泡沫形成的初期就执行紧缩的货币政策来抑制泡沫,否则泡沫只能越吹越大,并最终以大崩盘告终,就像1929年10月和1987年10月一样。
       
      那些在泡沫破灭之前直言不讳地预警泡沫的人,将会被社会大众嘲笑,讽刺他们与新经济的现实脱节,但在泡沫破灭后,社会大众又会去寻找替罪羊。往往泡沫破灭后出现的情况是,那些在市场飙升时赚大钱,并被赞为才华横溢的人,最终都会被查出来是骗子,或是操纵市场进行内幕交易的人。
       
      尽管市场投机理论的基础非常扎实,逻辑非常严谨,也因此成为经典,但这个理论并没有告诉我们辨别泡沫顶点的方法。当然,对于泡沫顶点预判的可能性隐含的逻辑,就是分析师会比其他参与者聪明。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要从市场成千上万的参与者共同决定的价格中找到瑕疵,识别泡沫见顶的信号,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任务。然而,我们去做一件事情,并不是因为它容易做。识别泡沫见顶这个任务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但也正因为如此,去完成这个任务才更有意义。我们觉得,从历史数据中寻找一些线索去预测未来,反而会更有把握。正如古人所云,读史使人明智。
       
      比如,在2015年6月泡沫达到顶峰的时候,市场疯狂的成交量营造了流动性充足的假象,而疯狂的换手率显示了投机者在急急忙忙地寻找接盘侠。这时,市场的游戏规则变成了预测每天的价格波动,而不是去预测持有股票的长期收益。显然,这个过程是不可持续的。在小概率的超高额回报率连续出现的时候,我们应该认识到这种事件在现实交易中出现的概率非常小,最后将无以为继。最终,也因为小概率事件的不断积累,市场继续飙升的概率越来越小。投机的癫狂,使市场轰然倒下。这时,所有人都希望离场,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无法安全离场。
       
      收益率曲线倒挂之所以能够预测经济衰退的到来,是有经济基本面原因的。银行是实体经济的心脏和供血器官,银行系统的健康直接反映了整个实体经济的健康。很难想象,一个心脏病患者的整体的健康状况会有多好。银行都是在金融市场上开展借短放长的业务的。当市场上的国债收益率曲线倒挂的时候,银行的短期融资成本将高于它放贷产生的利息收入。这时,银行放贷的意愿将下降,而实体经济将因为缺乏流动性而不能正常运转。这是从基本面的角度来解释国债收益率曲线倒挂的现象的。
       
      中国可能是对宏观经济学家最顶礼膜拜的一个国家了。或许是因为我们今天的市场经济,是从学习苏联的计划经济后破茧而出的。即便在今天,中国在宏观经济规划里仍然非常强调一个具体的增长目标。比如,一个粗线条的增长计划就是,让中国的经济规模每10年翻一番。
       
      中国宏观经济管理的另一个执着,就是对波动性的厌恶。。尤其是最近几年,在宏观管理者论述宏观经济情况的时候,“稳” “可控” 等字眼屡见不鲜。甚至对于反映宏观经济的股票市场,管理者对价格波动性的容忍度也非常低,在市场出现一些波动的时候,很容易习惯性地以“慈父”的心态去出手平抑市场波动,保护中小投资者。其实,中国投资者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市场波动的洗礼,心态早就非常坚韧了。中国市场需要的,并不是管理者在市场波动的时候挺身而出。如果那样做,在平抑了市场的同时,也剥夺了市场以价格信号分配资源的功能,投资者受教育的机会,以及宏观交易员通过波动性获取回报的机会。一潭死水的市场看似没有波动,安静平和,但也没有了交易机会。
       
      由于分配不均而产生的社会贫富差距压抑了需求,使供给相对于需求总是过剩,通胀压力也因此一直被压抑。保罗·沃尔克极度紧缩的货币政策驯服了通胀这条恶龙,从那之后长期压抑了社会的通胀预期。同时,撒切尔及其铁腕政策粉碎了工会,削弱了工人进行劳动报酬谈判的筹码。到如今,贫富差距在全球不断扩大,收入分配不均的程度在一些国家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不得不变革的地步。如上所述,劳动者报酬和劳动生产率之间的缺口从2014年左右就开始不断扩大,同时劳动者报酬和劳动生产率增长的缺口与十债收益率的运行方向,从那时候起也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背离。
       
      从这个角度看,当下民粹主义的崛起就不会让人感觉意外了。根据法里德·扎卡利亚的定义,民粹主义“对于不同群体来说意义不一样,但所有民粹主义的愿景都对社会精英,主流政治和成熟的社会结构充满了怀疑和敌意”。